金光閃閃羽大娘

葛格最討厭

一、

「還給我！」

「不要！」

「玩具是我買的！」

「你說要送我，所以是我的！」

「我反悔了，還來！」

「還就還，討厭！葛格最討厭了！」

砰！

你一拳我一拳打個不停的兄弟倆，以小了兩歲打不過哥哥的弟弟，扔下手裡的變形金剛模型摔門離家出走後停止。

「嗚……葛格最討厭，葛格最討厭了……」

十歲的顧小安穿著還來不及換下的國小校服，背著書包走在人行道上，擤著鼻涕用手臂擦去眼淚，搭上開往捷運站的接駁車。

哥哥明明說了要把變型金剛的玩具送他，怎麼可以又反悔拿回去？而且還揍他？

「葛格，我要吃冰。」

公車上，一個比他小的男孩坐在另一個人的腿上，指著窗戶外的便利商店。

男孩的哥哥抱著弟弟為難地說：「媽媽說不能讓你吃甜的，會蛀牙。」

「葛格～」小男孩坐在哥哥的大腿上扭著身體撒嬌抗議，「我要吃嘛～」

「可是……」

「葛格～～～」

「好吧，可是只能吃一根冰棒，而且回家後不能告訴媽媽，知道嗎？」

「知道。」男孩點點頭，露出開心的笑臉：「我最喜歡葛格了。」

「你唷！」哥哥在弟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寵溺地說。

顧小安看著他們下了公車，關上的車門讓他聽不見兩人的對話，卻看到哥哥牽著弟弟的手，有說有笑地走向在公車站附近的便利商店。

車子發動，駛向還差兩站就要抵達的捷運站。

公車上，顧小安的眼睛始終看著窗外。

「我也好想有這樣的哥哥。」

顧小安羨慕地，小小聲地說。

 

★☆★

 

賭氣離家出走的顧小安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只是跟著人群坐到最後一站，然後隨便挑了個出口離開捷運站。

「貨哥滑死？好奇怪的店名。」

才出了捷運站的閘口，就看見旁邊一整排的商店中有個特別的招牌。

這間店不知道在賣什麼？

反正也不想回家，進去看看吧！

叮鈴！

顧小安推開門框上掛著鈴鐺的玻璃門，從店內散出的冷氣讓快被熱氣薰暈的人更想趕快走進裡面。狹長的店內除了供人進出的通道外，兩側都放著上下共三層，幾十台的扭蛋機。

「歡迎光臨。」

穿著圍裙的大哥哥站在玻璃展示櫃的後方，對走進店內的客人微笑。

「請問……這裡是扭蛋店嗎？」顧小安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對方。

雖然對收集公仔沒興趣，卻也也去過其他的扭蛋專賣店。

但這間店很不一樣，不僅扭蛋的機台上沒有內容物的圖片，就連投幣孔上方也沒有「一次ＸＸ元」的貼紙。

「是扭蛋店沒錯，底迪要玩嗎？」

「扭蛋裡面是什麼？」顧小安指著離自己最近的機台，問。

沒有表示內容物的圖片，他怎麼知道哪一台機器裡的扭蛋是自己喜歡的東西？

「是哥哥唷！」

穿著圍裙的大哥哥從展示櫃後方走到顧小安面前，蹲下來看著只有十歲的小男孩，燦爛微笑。

「哥哥？」

「嗯，機台裡面裝的全部是『哥哥』，各式各樣的哥哥。」

「葛格……」

「嗯？」

「葛格最討厭了！」

顧小安雙手握拳，抬起小臉朝著對方大吼，眼眶裡盈滿委屈的淚水。

其實是店長的大哥哥這才看見男孩被揍紅的臉頰，他捧起顧小安的臉，心疼地問：「我的天！你的臉怎麼了？」

「嗚啊──」

顧小安再也憋不住委屈，眼淚啪答啪答地滾落兩頰。

「別哭別哭，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貨哥聽你說，乖喔。」

「我……嗚啊……嗚啊……」

「衛生紙衛生紙衛生紙。」

貨哥慌亂地從圍裙口袋翻出折成四方型的衛生紙，捏在指尖擦去小客人臉上的淚水。

三十分鐘後，聽完造成顧小安與哥哥爭吵甚至動手打架的原因後，貨哥摸摸顧小安的腦袋，溫柔地說。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要不要自己轉個哥哥帶回家呢？」

「轉哥哥？」

「沒錯。」貨哥指著滿滿兩排的扭蛋機，對著顧小安笑了笑：「陽光的哥哥、溫柔的哥哥、壞壞的哥哥、欺負人的哥哥、傻傻的哥哥、霸道的哥哥……無論你想要什麼樣的哥哥，本店都有喔！」

「可是……」顧小安擤擤鼻子，紅著眼睛問：「轉一次要多少錢？」

他身上除了悠遊卡外，只剩一枚五十元銅板。

「不用錢。」

「不用？」

「是的，一枚代幣可以玩一次轉蛋。」

「我只有五十元，能換代幣嗎？」

「代幣不是用錢來換，是用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

貨哥指著顧小安校服短褲上拉鍊的位置，微笑：「是用『這裡』的東西來換喔！」

「不懂。」

貨哥自圍裙口袋掏出一只塞了塑膠塞子的透明玻璃試管，解釋：「只要把小雞雞流出來的白色體液裝進試管，每裝滿一管就能換取代幣一枚。請問可愛的小客人，您要兌換嗎？」

「要。」

顧小安臉頰紅紅，指尖絞著校服的短褲，害羞點頭。

「好的，不過在兌換代幣前，請先來櫃來簽署轉蛋守則。」

「轉蛋守則？」

「是的。」

貨哥牽起顧小安的手走到展示櫃前方，自己則回到後方，從抽屜拿出一張只印了半張的A4紙的『轉蛋守則』，說。

「一，轉蛋全憑運氣，轉不到喜歡的本店拒收退貨。

二、哥哥是家人，嚴禁丟棄，否則哥哥會處罰你。

三、想包走整套哥哥轉蛋可以，哥哥套組總共一百零八個，請先衡量自己的『代幣』以及……咳咳咳，自己的『體力』，咳咳咳咳咳咳……

那麼，請問客人，您需要兌換幾枚代幣呢？」

「一枚，我只要一枚就好。」

「好的，請在虛線處簽名。」

「好。」

顧小安在轉蛋守則下方的虛線處，一筆一劃認真寫下自己的名字。

「顧小安？很可愛的名字，來，這是您的試管，請裝滿後來櫃檯換取代幣，接著任選一台機器將代幣放入投幣孔，再將紅色轉盤右轉半圈，扭蛋就會落至出口。

客人只需將扭蛋帶回家後打開，隔天就會看見自己轉到的哥哥是長什麼樣子，以及是什麼類型的哥哥。請問有沒有其他問題，或者聽不懂的地方？」

「沒有。」

「那麼貨哥祝客人轉蛋愉快，轉到自己想要的哥哥囉！」

「自己的哥哥自己轉嗎？」

顧小安看著幾十台的扭蛋機，滿懷期待地握著透明的試管，默默在心中劃十字。

哼！

他絕對要轉到溫柔不欺負人，還會疼他寵他的哥哥，絕、對！

 

★☆★

 

轉蛋店二樓除了供客人使用的洗手間外，是十個被木板隔開的房間。

顧小安握著手上的鑰匙走向編號九的房間。

「呼……」

緊張地呼了口氣，將鑰匙插入鑰匙孔，打開反鎖的隔間。

就像網咖的包廂，隔間內有張柔軟舒適的沙發，沙發前方是一整面透明光亮的鏡子，而在沙發右邊的茶几上，則放了一個奇怪的工具以及一條連接漏斗的塑膠軟管。

茶几的桌面有張附了圖片的使用說明書，雖然有很多字顧小安看不懂，但是透過圖片大概可以理解。於是跟著說明將塑膠軟管的另一端套上拔出軟塞的試管，然後把奇怪工具的電源線插上插頭，推開上面的開關鍵。

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

奇怪的工具開始震動發出聲音。

「再來是……」

顧小安坐在沙發上仔細閱讀說明書，先把套上試管的軟管和漏斗放回茶几，然後拉開短褲的拉鍊，像平常去廁所尿尿時一樣把小雞雞從內褲裡掏出來，軟軟地貼在校服的褲子。

「接著把已開啟震動模式的道具放上……」

顧小安跟著指示把不停震動的奇怪工具放上露在褲襠外的小雞雞。

「呀啊！」

比工具還奇怪的聲音突然從喉嚨發出，嚇得他立刻把工具從產生異樣感的小雞雞上移開。

剛剛……

剛剛是怎麼了？

大腿內側為什麼會不受控制地夾緊？小雞雞還有點痛痛麻麻的？

顧小安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小雞雞，從來不知道這裡除了尿尿以外還有其他感覺。

好奇地再次把震動的工具貼上小雞雞……

「啊……」

好陌生的感覺，可是……好……好舒服……

顧小安握著工具的握柄，用灰色的圓球狀前端在小雞雞上移動。

嗡嗡嗡嗡──

「啊……好奇怪……小安好奇怪喔……」

軟軟的小雞雞變得越來越硬、越來越硬：他的身體也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另一隻手不受控制地揪著制服的下襬，想關掉讓他變得好奇怪的工具，卻又想要被強力的震動按摩更久。

「啊……啊……小安……小安要尿尿……小安要尿出來……尿出來了……啊……」

嗡嗡──嗡嗡嗡嗡──

一條短短小小的弧線，從尿尿的小洞噴出，握在右手的奇怪工具從鬆開的手掌滾落柔軟的沙發。

「呼、呼哈……呼哈……呼哈……」

顧小安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也累得軟倒在隔間裡的沙發，直到終於緩過氣後，才哭喪著臉看著滴在短褲上的白汁。

「顧小安你這個笨蛋，忘了用漏斗接小雞雞流出來的東西了啦！」

於是拿起茶几上的連接軟管的漏斗，套在小雞雞的頂端，再次握著不斷震動的奇怪工具。

嗚，只好再來一次了！

 

★☆★

 

「小安！」

顧小安剛用鑰匙打開門，正在準備晚餐的爸爸就握著鍋鏟從廚房裡衝了出來，紅著眼眶跪在門口激動抱住離家出走的小兒子。

「把拔？」

「下次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隨便離家出走知道嗎？」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的年輕爸爸抱著孩子狂擤鼻涕，「嗚……你嚇死把拔，你嚇死把拔了……」

「把拔對不起……」埋在爸爸胸口小臉，滿懷歉意地說。

「回來就好，人回來就好。」

爸爸一邊說，一邊幫小兒子脫去鞋襪，然後抱著他走回廚房，放在餐桌旁的專屬椅子上。對面，坐著同樣眼睛紅紅，卻把臉倔強地撇向一旁，怎麼也不肯看弟弟的顧小佑。

「小佑，快跟弟弟道歉。」

「我不要，我沒錯。」

「你答應過要幫把拔照顧弟弟，怎麼可以讓弟弟一個人離家出走？還有，送出去的東西就是別人的，怎麼可以用搶的把東西再搶回來？這兩件事情你都沒有做好，所以要跟弟弟還有爸爸道歉。」

「我就不要。」顧小佑把筷子摔在桌上，委屈地奔回自己的房間。

「唉……」

爸爸嘆了口氣，握著平底鍋的鍋把將炒好的菜放上白色的瓷盤，然後從電鍋裡盛了兩碗白飯，一碗給兒子，一碗給自己，露出笑容摸摸顧小安的頭，說。

「來，我們吃飯吧！」

「葛格呢？」

雖然他們吵架了，可是……

「別擔心，我們讓小佑先冷靜一下，等等爸爸再去和他說。來，今天是小安喜歡吃的青椒炒牛肉喔！」

「哇，好香喔，謝謝把拔。」

「快吃吧！」

「嗯！」

年輕的爸爸看著大口吃飯的小兒子，終於露出放心的笑容。

晚飯後，爸爸走進顧小佑的房間，關著門，就像朋友一樣討論今天發生的事情。

顧小安乖乖地洗了澡，回到房間準備睡覺。

他躺在床上，從書包拿出在「貨哥滑死店」轉到的扭蛋，看著塑膠蛋殼上浮現出的兩個字。

「顧……言什麼？」

第二個字他沒學過，只認得出左邊的部首是個言字。

「葛格，要疼小安喔！」

顧小安漾著笑，在蛋殼浮現名字的地方親了口。

貨哥有交代，扭蛋在離開機器的兩個小時後，塑膠殼上會浮出哥哥的名字，帶回家後不但要把扭蛋擺在枕頭旁邊睡覺，還要在名字出現的地方親一親，這樣明天醒來後他就會有哥哥了。

「希望是很疼很疼……很疼小安的……葛格……」

看著放在枕頭上的扭蛋，眼皮越來越沉的男孩，說。

 

★☆★

 

隔天

有東西梳著他的頭髮，然後點點他的耳朵、眼皮、鼻子和嘴巴，最後聽見溫柔的聲音，無奈又寵溺地說。

「再不起來上學就遲到了，哥哥抱你去浴室刷牙洗臉還有換衣服好嗎？」

顧小安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側身坐在自己床邊，應該完全陌生，大腦卻開始迅速補齊對這個「人」的記憶。

這個人是他的大哥，顧謙，二十三歲，Ｊ大電機系研究所的研究生，個性溫柔體貼基本上沒什麼脾氣。

「謙……哥哥……」

「噗。」顧謙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摸摸顧小安的腦袋，對他眨眨眼睛：「小安你真可愛，很高興被你轉到，你現在在腦子裡應該有我的人物設定資料吧？」

「人、人物設定？」顧小安甩甩腦袋，疑惑地說：「你是說二十三歲、Ｊ大研究生這些嗎？」

「沒錯。」

顧謙拉開顧小安身上的棉被，把他抱起來往浴室的方向走，一邊解釋。

「為了讓客人們轉到的『哥哥』更順利地融入新環境，所以當客人以及客人的其他家庭成員見到我們的第一眼後，這些設定資料就會在他們的腦中浮現，讓他們覺得『哥哥』其實已經和他們生活了很久。」

「哇，好厲害，好像變魔術。」

「比魔術厲害，是非常高等的魔法喔！」

顧小安換下崇拜的眼神，有點擔心地看著像抱小公主一樣把他抱在胸前的哥哥，問。

「那你會……會疼小安嗎？」

「當然，即使我同時是你和小佑的哥哥，但是扭蛋哥哥最偏心的，還是轉到他的客人。」

顧謙低下頭，在顧小安的額頭印上安撫的吻。

「決定了嗎？是喊我大哥？還是謙哥哥？」

「謙……謙哥哥……」

「那謙哥哥要開始幫你刷牙洗臉，還有把睡衣換成制服，等吃完早餐後就帶你去學校好嗎？」

「好。」

顧小安用手摀臉，點點頭，害羞回應。

 

★☆★

 

「啦啦啦啦啦。」

顧小安哼著自己亂編的歌，提著布做的便當袋拎著吃光的空便當盒，從教室走向位於校門旁邊的家長等候區。

他超開心、超開心、超開心的。

原本以為突然出現在家裡的顧謙會讓把拔和顧小佑嚇到，但後來發現他們跟謙哥哥說話時就像真正的一家人，和謙哥哥解釋的一樣，非常高等的魔法快速地補齊了他們對謙哥哥的「認識」。

不僅如此，把拔因為工作忙碌無法早起，已經很久沒有幫他準備午餐的便當，謙哥哥卻在吃完早飯後，利用冰箱裡的食材快速幫他做了個蛋包飯，然後裝進好久沒用過的便當盒交到他的手中。

所以今天中午，他可是吃了一頓讓同學們超級羨慕，又超級好吃的蛋包飯呢！

「小安！」

一台摩托車停在馬路對面，帶著安全帽的人對站在家長等候區的顧小安大喊。

「啊！謙哥哥，這裡這裡。」

「好，我到前面迴轉，你等我。」

「好。」

就在顧小安興奮地期待第一次被人接送回家時，顧小佑的聲音居然從他的背後發出。

「說，他是誰？」

顧小安心跳慢了一拍，一點一點把臉轉向後方，心虛地說：「哥你怎麼在這裡？」

顧小佑指著就在國小隔壁的國中部，說：「像平常一樣接你回家啊，你白痴喔！」

「……」

你那才不是「接」我回家，根本是你走你的路，把我遠遠甩在後面。

「快說，那個突然出現在我們家自稱是顧謙的傢伙，究竟是誰？」

「你──」顧小安瞪大眼睛看著顧小佑。

難道高等魔法沒有在佑哥的腦子裡植入新的記憶嗎？

怎麼辦？

他現在該怎麼辦？

「我是不知道你跟老爸為什麼一付認識那傢伙很久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我看到那傢伙後腦子裡自動浮現什麼他是我大哥，叫做顧謙，二十三歲，Ｊ大電機系研究所的研究生，個性溫柔體貼基本上沒什麼脾氣等等。

不過我非常清楚這個人根本不是我大哥，我才是哥哥，他不是。」

「他是！他就是！謙哥哥不會揍我、不會騙我，更不會冷冰冰地不理我，他比你好太多太多太多了，他是我轉來的哥哥，他就是我的哥哥。」

顧小佑精明地抓到弟弟不小心說溜嘴的話，嚴厲盤問：「轉來？什麼轉來？顧小安你給我說清楚，那傢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果然，說錯話的人在下一秒用力摀住自己的嘴死命搖頭，再也不肯透漏半點訊息。

「你再不說信不信我揍你？」

顧小佑舉起手，作勢揍人。

「嗚啊……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嗚嗚嗚……」

「哼！」

「住手！」

顧小佑威脅舉高的右手，被高出許多的顧謙牢牢抓住。

顧謙皺著眉心，不悅地看著居然沒被高等魔法覆蓋記憶的，另一個弟弟。

「不可以對弟弟使用暴力。」

「放開我！」

「你真的想知道我出現在你家的原因？」

「廢話，快點放開我！」

顧小佑奮力扭動身體和手臂，卻怎麼也無法從強大的握力中掙脫。

「去這裡，貨哥滑死扭蛋店，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顧謙鬆開手，托起顧小佑的下巴，額頭抵額頭地將貨哥滑死店的位置影像傳入對方腦中。

「哼！」顧小佑推開跟自己靠得太近的那張臉，囂張指著顧謙撂下狠話：「我絕對要讓你這個莫名奇妙出現的傢伙滾出我的家。」

「你不會的。」顧謙溫柔笑笑，說。

等顧小佑氣呼呼地走遠後，顧小安扯扯顧謙的手，擔心地問。

「謙哥哥會不會離開我？」

「別擔心，我們已經簽了一輩子的合約，我不會離開你的。」

「可是佑哥他……」

萬一他要求貨哥把賣出的哥哥商品退回，怎麼辦？

顧謙捏捏顧小安的臉頰，露出神祕的笑容，說：「我想，家裡會再多一位。」

「多一位？」

什麼意思？不懂。

「嗯，會再多一位哥哥。」

顧謙笑著把兒童專用的安全帽套上顧小安的腦袋，然後牽著弟弟的手走向摩托車停放的地方。

沒錯，家裡即將會多一位哥哥。

只不過究竟是怎樣的哥哥？就看顧小佑的運氣了。

 

★☆★

 

貨哥滑死店

顧小佑對著玻璃門上方的招牌盯了許久，猶豫該不該踏進店內。

顧小安那傢伙太可惡了，不但從這裡帶了什麼哥哥回家，居然還說討厭他？

哼，該被討厭的是顧小安才對。

媽媽都是因為生了他才身體不好，最後還去天上當了天使，所以他討厭這個弟弟，非常非常討厭。連以前只疼他的把拔都變得更疼弟弟，總對他說要讓弟弟、這個東西要給弟弟、要保護弟弟、要照顧弟弟……

「弟弟這種東西，討厭死了！」

顧小佑紅著眼眶，握著拳頭對貨哥滑死店的玻璃門咆哮。

叮鈴！

「咦？」

抱著一台扭蛋機用肩膀頂開玻璃門，正準備把機台放到店門口的貨哥，吃驚地看著兩眼紅紅還穿著學校制服的國中生。

「怎麼啦？」貨哥放下扭蛋機，蹲在地上摸摸顧小佑的頭。

「叫你們老闆出來。」

雖然只有十二歲，卻把奧客精隨學得十足十，一手扠腰一手指著對方的臉，憤怒地說。

「老闆？我就是老闆。」

「什麼？你就是賣奇怪東西給我弟的人？」

「你弟？」貨哥歪著頭仔細端詳男孩的臉，想起昨天有個長得頗相似的小學生來過他的店裡。「你是那個很可愛很有禮貌的男孩的哥哥啊！」

「那傢伙才不可愛。」

「吵架啦？」

「哼！」

「噗哧。」貨哥摸摸顧小佑的頭，起身推開扭蛋店的玻璃門，說：「既然你不喜歡弟弟，那要不要自己轉一個『哥哥』回家？」

「──」顧小佑充滿戒備地看著滿臉笑容的店長。

「想不想轉一個比小安轉到的，更好的哥哥呢？」

「……」

穿著國中制服的男孩，揚起臉，大步大步走進店內。

「貨哥滑死店，歡迎您的光臨。」

走在後面的貨哥，對著小客人的背影，微笑地說。

 

 

 

二、

「顧信？」

兩小時後，顧小佑看著在扭蛋的蛋殼上浮現的字，唸出「哥哥」的名字，接下來要對著浮現名字的地方親一親，還得把扭蛋擺在枕頭上睡一晚。

「嘖，真麻煩。」

敷衍地在顧信這兩個字上親了一下，然後把扭蛋扔在枕頭，拉起棉被背對扭蛋，睡覺。

直到第二天，周六的早上醒來……

「……」

顧小佑眨眨眼，再眨眨眼，確定自己的確沒有眼花，真的有一條長著腿毛的大長腿壓在他的肚子上。

「咿──唔咿──」

顧小佑用力推著壓在肚子上的那條大腿。

旁邊傳來吵死人的打呼聲，像是嘲笑他似地，打呼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響。而且隨著打呼聲，腦子裡開始補齊對這個「陌生人」的記憶。

二哥，顧信，二十歲，Ｖ大戲劇系學生，在自組的樂團中擔任貝斯手，個性陽光愛捉弄人，愛玩重機喜歡飆車。

「什、麼？」顧小佑對著房間的天花板發出不滿的聲音。

扭蛋店的店長居然騙他？

說什麼他會轉一個比顧小安轉到的更好的哥哥，結果現在是怎樣？為什麼他會轉到顧信這種愛飆車又愛捉弄人的傢伙？

「起來！你給我起來，肥豬！」

顧小佑火大地把睡在床上的另一個人用力一推。

磅！

房間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靠，顧小佑你推我？」

從地板上坐起來的人，揉著才跟地板做了親密接觸的額頭，斜眼看著坐在床上，氣呼呼瞪著自己的弟弟。

「我要退貨，我才不要你這種哥哥。」

顧信扶著膝蓋站直身體，對著顧小佑無賴聳肩：「那可沒辦法，貨物既出概不退換，簽了合約就是一輩子的家人，乖，認命吧！」

「我！我！我……」

「好了，別我我我的……呼啊……」

顧信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身體一歪，倒在床上，順便勾著顧小佑的脖子，把他按在胸口。

「我還沒睡夠，陪我睡覺。」

「我不要。」

「睡、覺！否則我當著小安的面吻到你沒辦法呼吸。」

「……」

可、可惡！

這什麼爛哥哥？居然威脅自己的弟弟？

做哥哥的不是應該照顧弟弟、疼愛弟弟，還有……

「──」

顧小佑突然瞪大眼睛，停下在腦子裡抗議的聲音。

照顧弟弟、疼愛弟弟、保護弟弟、把東西讓給弟弟……

這些，他通通沒有做到。

卻在變換身分成為「弟弟」時，希望「哥哥」這樣對待他。

「小安……」

突然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從心底鑽出。

他真的，不是一個好哥哥。

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