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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征戰,猶如沒有盡頭的惡夢,腐蝕折磨每一位邊關將士的心。
他們,不能退!
退了,身後是再禁不起絲毫摧殘的家鄉;退了,喪失的不只有他們的命,還有家中妻兒、剛滿月的孫子、與殘喘龍鍾的老邁父母。
恐懼的氣,自鼻尖呼出;惶恐的汗,濕濡了持著刀槍弓箭的手。
心,在顫抖……
不知是誰在大腿上抹了把手上的汗,心虛看向身旁的剽悍英勇的將軍,回應的,是將軍面上了然的笑,和從馬背上斜下身子握住士兵的手──
一樣的冷汗,從將軍的掌心,清楚感受。
士兵垂首凝視與將軍互握的手,於是,打直背脊,抬頭看向遠方敵軍。
明白了!
一樣是人、一樣懼怕死亡。
只是當你有更重要的東西須去守候時,哪怕再煎熬、再惶恐、再不安,都需逼自己打這一仗。
沒有退路,卻或許能予家鄉的親人,用自己的血,殺出唯一活路。
無論成敗、無論輸贏──
仗,必打;寧死,不退。
 
   *          *          *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訣別,無悔。
英雄,無淚。
 
 
 
 
第一章
鶯鶯燕燕的嬌笑聲從宮廷深處傳來,夾雜少男少女如幼鹿般的呻吟與哀鳴。楚云溪臉上看不出變化,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那簇多年前便埋下的火,正在胸膛狂怒焚燃。
越朝那淫穢之地走去,面上神情越是淡漠,淡漠得將胸中那名為憤怒憎惡的火,奔騰得倍加激烈。
「嗯……哈啊……王上不要了……小的、小的不行了……」
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本該享受天倫的年紀,卻如狗兒般雙膝趴跪於地,雪白瘦小的雙臀痛苦承受男根毫不留情的抽插。
啪!
巴掌重重打在男孩的臀部,伴隨著下流粗鄙卻不容抗拒的命令:「夾緊,朕要肏翻你這騷穴。」
「是、是。」
男孩痛苦地,用盡力氣地夾緊在菊穴猖狂肆虐的男根,只盼這非人折磨能早點結束。
「給朕說,要朕肏你的騷穴,說!」
「是,小的……啊!要陛下肏……肏我的騷……騷穴……啊……」
撞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猛烈,施暴者卻嫌不夠地叫來寵妃橫躺在男孩身下,一手繞過男孩纖細的腰肢,抓著他青澀小巧的器官。
寵妃早看慣皇宮裡面最淫穢不堪的黑暗,這場面還算普通,也知道君王要她來是為何。咯咯一笑扒開身上那件勉強遮掩身體的披風,張開了腿,雙手熟練地撥開下體的濃密毛髮,指尖探入陰戶攪弄幾下泌出體液濕潤乾澀的入口,用手撐開肉瓣露出鮮紅色的穴口。君王滿意地捏了把寵妃豐滿彈跳的椒乳,在乳尖上擰了把,抓著男孩稚嫩的器官對準寵妃的花穴一貫而入。
「朕今天就破了你前後兩邊的處子,如何?朕的女人肏起來夠味吧!」
「不、不要……」
「不要?把你的東西給朕射進去。」
卑賤的命如無根浮萍,只能任風擺弄,男孩的臉上明明痛苦至極,卻只能順從著吐出淫穢浪語。
他是罪臣之子,父親一朝顯赫卻因直言開罪君王慘遭流放,中途染病而亡;母親與兄姐三人慘死酷刑之下,體無完膚白骨盡露,痛苦悽厲的嘶吼如揮不去的夢靨,一遍一遍在深夜無人時殘虐地在耳畔縈繞。
只有他活了下來,卻活得生不如死!
該慶幸嗎?慶幸自己好歹留了條命?
家破人亡,昔日的官家少爺成了君王胯下洩慾的禁臠。
該哭?該怨?或者……該恨?
太過複雜的情緒男孩不懂,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服從,服從猶如天神至高無上的王。只要王令一下,容不得他反抗、容不得他拒絕、更容不得他去怨去恨。
突然間,一襲墨綠入了男孩的眼,衣服下襬的精緻刺繡,他認得。
莫名地,連自己為何有這種衝動都不明白,只知道他想看,想看看當他跪在大殿前為了乞求家人活命而暈厥時,來到他身邊接住已然離鬼門關不遠的他交予隨侍太監送去醫治,喪失意識前看到的龍形刺繡,那件衣服的主人究竟生得何等模樣?哪怕無力回報恩人,若能記得他的臉默默為他祈福,也好。
於是,忍著臀間抽插熱辣辣的痛,男孩掙扎抬頭,一寸一寸,一分一分,沿著那人的身形挪移目光。
楚云溪壓抑著怒火,指尖微微刺入掌中緊握的邊關急報,察覺男孩渴求中帶著膽怯的目光。他認得男孩的臉,猜出他此刻抬頭的理由,卻更明白男孩的舉動只會招來災禍,奪命之禍。
男孩的臉,有些許某人的影子。
所以,他被迫成為臠童;所以,父皇不會容許有這相似的臉龐對著另一個男人露出痴迷神情。
「膽子不小,竟敢用這種眼神看本宮?這種勾引人的賤貨,父皇還是殺了的好。」楚云溪佯怒,用手中的竹卷狠狠打在男孩臉上,力道之大,打得男孩垂下頭,掩去本會給他帶來殺機的痴迷神情。
一聲低吼,精液射入男孩體內,君王一腳踢開洩慾的肉體,抽離的男根還滴著處子的鮮血。寵妃推開幾乎昏厥的男孩,取來侍女用銀盤盛著的絲巾抹去私處黏膩。帝王兀自沉浸在洩慾後的慵懶,享受芳華少齡的宮娥跪在地上用靈巧的舌頭舔去男根上沾附的濁液,伸手探入宮女衣內,對著才些微攏起未發育完全的椒乳又捏又揉,還嫌不夠味地皺眉。
楚云溪彎身呈上竹卷,道:「父皇,邊關急報,請您審閱。」
「邊關?邊關怎麼著?」
「兀翎、昭青、列永三關被破,守關的將領請皇上調兵救急,急報已經放在案上多日未得父皇批示,兒臣大膽,將急報拿來請父皇過目。」
君王不耐地揮手,彷彿三關被破不過是毀了副字畫,沒什麼大不了。
「誏奕不是還有列家軍守著嗎?小事、小事。等會你擬道聖旨要列將軍調兵援助就好,朕累了,你去吧!」
「兒臣遵旨!」楚云溪彎身退去。
誰也沒留意倒臥地上的人,絕望而冰冷地顫抖身軀,狠狠地、鐵了心地,牙關如鐵鉗般夾住舌尖,重重咬下。
鮮血,蔓延……
彷彿這個決定早該做下,男孩笑了。原來,在恩人眼中自己只是個可恥的賤貨;原來,在捨棄尊嚴與幸福之後,還能夠笑得出來。
笑世道無情、笑君王無道、笑世態炎涼、笑蒼天無眼。笑自己,多麼可笑;笑死亡,原來並不是那麼讓人懼怕。
十二歲的孩子,笑出八十歲的蒼涼,就連荒淫無道的王也背脊泛冷,顫抖的語氣命人抬走那逐漸冰冷的幼小身軀、抹去地上那讓人心驚的血,卻怎麼也除不去,飄散空中彷若鬼魅般,令人顫慄的笑。
 
 
 
第二章
凱旋班師,何等榮耀、何等光采。
就連蒙了塵的盔甲,也比黃金寶石還更耀眼。綿延數里的軍隊,領在前頭的是連外敵也聞風喪膽的列家軍。
列家子弟各個武藝絕倫,行軍打仗彷彿天生就會,列家軍的男子無一不是芳華少女心中憧憬愛慕的對象,更是氣血方剛的少年景仰崇拜的男子漢。
皇城的大門,今日為了迎接凱旋歸來的軍旅而開,城門下站滿文武朝臣,太子一身只有在祭告先祖及眾神時才穿著的「磬服」,身側兩名侍衛一人手捧銀盤,盤上呈的是用冰鎮著的美酒;一人托著漆木雙耳描金的「呂皿」,用這從太廟請來的聖器為列家軍接風,足見君王對他們的敬重。
楚云溪眺望威猛猶如傳說中戰神一般的列家軍,內心那簇火燄燒得愈發熾熱,連握著詔書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心頭思緒雜亂,就連大將軍下馬行至眼前也未察覺,還是身旁侍衛暗暗提了個醒,才猛然拉回紊亂的雜念,舒展銘黃詔書,頒布聖上旨意與嘉勉之詞。
 
   *          *          *
 
長樂園
偏殿旁,長樂園裡歌舞昇平。
調教得宜的宮女款擺身軀,嬌柔跳著象徵歡慶賀喜之舞。觥籌交錯,臣子們開懷飲下一杯又一杯的御酒。御膳房極盡巧思獻上的佳餚彷若數不盡的藝品,在宮娥纖細的玉手下端呈而來,香氣四溢。
「大將軍,朕以這杯酒給你接風,賀你凱旋勝利。」
年近六十兩鬢泛白的列辰離席而起,背後列家子弟也紛紛執了酒杯起身而立。
「列辰謝皇上聖恩。」
仰首一飲正待落坐時,君王打量的目光逡巡在列辰背後的青年身上,帶了些貪婪猥瑣,末了透著失望的語氣問道:「聽說列家有五子,各個身手矯健武藝非凡,怎麼……今日才來了四位公子?」
列辰向來睿智的雙眸,似乎毫無發覺君主異樣的語氣與神色,道:「老臣那么子頑劣不羈,怕帶來掃了皇上的興致,索性關在家裡省得給老夫添亂。」
「老將軍謙虛了,據傳您的五公子不僅樣貌俊美,而且文武兼備。如此少年英雄,朕見之都高興不及,怎說會擾了興致?」
列辰捻鬚微笑,對著端坐高位的君王拱手行禮:「老臣這個兒子說起話來毫無禮數,老臣是怕這小子出言不遜觸怒了陛下啊!」
「無妨無妨,年少本該輕狂,朕就喜歡這種不拘小節的性子。若是對了朕的胃,定要好好賞賜一番。」
露骨而狎玩的語氣列辰仿若未聞,在眾大臣眼前躬身謝恩道:「那老臣就代劣兒謝陛下隆恩。」
君王大樂擊腿而起,執起酒杯對著列辰道:「大將軍虎父無犬子,當著諸位臣子的面,朕祝你們永遠凱旋、戰無不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離席拜倒,高呼萬歲。
不見列辰身後四位列家子弟,臉色慘白若紙,就連握著酒杯的指,也用力得泛出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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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列公子您快點吧!皇上等著見您呢!」太監尖細的嗓子滿是著急,暗暗捏了不知多少把冷汗。
「呼啊……」少年打了個老大的呵欠,皺皺秀氣的鼻子,用力瞪大那對都快黏到一塊去的眼皮子,「好好好,福公公您別急嘛!您瞧我這一晚沒闔眼,才剛沾枕就給您帶進宮來,我累啊……」
福公公急得都快上吊了,拉著少年的袖子就往文閣殿奔。「我的小祖宗喂,求您快點吧!皇上說了要是一個時辰內沒把您請來,小的可就遭殃了,求求您了……」
「你剛才說皇上在哪?」
「文閣殿。」
「哪個方向?」
「不遠,前面繞過前面的殿閣就到。」
少年痞痞一笑,對著福公公拱了拱手,道:「那好辦,公公得罪了!」
「咦?啊──」
幅公公吃驚地喊了聲,少年一沉腰將他一把扛上了肩,輕功一使便往文閣殿奔去。
 
   *          *          *
 
少年一路急奔,直到文閣殿前才將福公公放了下來。
殿旁不遠處的涼亭外,宮娥兩列,亭內一人金絲華服透著霸氣,身後兩名太監徐徐打著扇子,搧出清涼微風。
福公公正要開口稟報,卻見少年邊打理衣襬邊問。「唷,我說福公公,哪個才是皇上啊?」
福公公聽了險些被這話嚇得直接去見閻王,暗暗扯了下他的袖子壓低了聲音道:「列公子您別鬧了,坐在那兒的就是皇上啊!」
涼亭內外除了宮女太監可沒別人,這列公子是眼睛沒睜開還是不知天高地厚找死來著?皇上的脾氣誰也捉摸不定,無論是伺候的下人還是朝廷大臣,哪個不是戰戰兢兢,唯恐觸怒天威招來禍患?
可這俊公子倒好,自己衝向老虎口。
「你便是列家么子?」帝王低沉而透著威嚴的語氣,自涼亭內傳出。
「是啊!你就是皇上啊?」
少年大搖大擺跨上涼亭的階梯,一屁股就往空著的位子坐下,不行禮也不跪拜,單憑這無裡之舉便夠他死上千百次。皇帝身後伺候的宮人們也難過地垂下了臉,福公公亦不忍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靜靜等待皇上殘酷的命令,一如往常,簡單而輕易地結束一個人的性命……
「你說呢?」
意外地,帝王沒有降下個不敬之罪,只是帶笑看著眼前俊美的少年。
「嗯,龍袍有了、陣仗也不小、說話也霸氣,可……還缺了東西。」
少年輕浮微笑,說出的話句句足死,卻不見帝王皺半下眉頭。
「喔,那你說說,朕少了什麼?」
「哈,當然是少了美人。別人不都說這天下間的美人都在這宮裏?可我一路走來看到的都只是些庸脂俗粉,嘖嘖,可惜、可惜!」
帝王頗富深意地勾起少年的下顎,眸中滿是玩味:「那你呢?朕如果有了你,是不是就補上了你說的那點欠缺?」
少年一臉慵懶,貓兒般瞇眼享受著帝王在下顎的輕撫,咯咯笑道:「那可得看你值不值讓我稱你一聲主子!」
摩娑下顎的指尖用力一收,掐住少年姣好的容顏,沉穩的男音透著冷冽:「好個刁口黃兒,朕乃一國之君,是天下人的主子,難道還容你挑三揀四?」
少年不亢不懼,瞇眼一笑:「不巧,我就這脾氣,認了主子就是死忠;不值得傢伙,就算斬了我的腦袋也不認。」
「你!」
福公公忍不住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卻意外聽見帝王爽朗而開懷的笑。
「哈哈哈哈哈──」
福公公偷覷了眼帝王的龍顏,詫異地張大嘴。
「好!」帝王捏著少年的鼻尖輕擰,大笑:「朕就喜歡你這脾氣,留在宮裡頭給朕解解悶,至於你認不認朕當主子都隨你高興,朕也不為難你。說,想當什麼差事?」
少年皺皺被擰得有些發疼的鼻子,眨眨眼俏皮反問:「什麼差事都可以?」
「哪還有假?君無戲言。」
「侍寢。」
帝王詫異反問:「侍寢?」
「對啊,難道還有別的稱呼不成?」少年歪著腦袋非常認真地想著:「還是該說後宮?男寵?佞倖?」
少年認真思考的模樣也不知哪兒有趣,竟惹得帝王又是一串大笑。「宮外的人如何形容朕你可知道?」
「不就是荒淫無道、無恥、淫亂、昏君之類嘛!」少年扳著手指頭一個個數著,一副『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輕挑。
「你可知幾天前齊廷尉的兒子就在這被朕給玩死?」
「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這皇宮裡還沒我的人。」
「還沒?所以往後會有?」帝王頗富深意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大概。」回了個相仿的微笑,點頭。
「朕果然沒看錯,昭青關是你領兵的。」
「陛下英明。」少年離席而立,再無先前吊兒郎當的輕挑,流露敬佩。
昭青關一戰是奪回三關的關鍵,除了當時同在戰場上的列家子弟與士兵外,傳回京師的奏報與兵報片字未提。少年未正式編入兵籍,此番與父兄同戰邊關還是他偷偷隨軍而行。可眼前這位看似昏庸淫亂只會寵幸美人的帝王卻一語中的,直指他才是那領兵之人。
若非軍中埋有眼線,便是目光卓越,對於事情的來龍去脈全了然於心。無論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原因,都表示這男人並不簡單。如果楚呂真是昏庸無道的君主,方才一個又一個無禮至極的舉動,早讓他死上了千百回。可是這男人唯一的反應,卻是毫不在意。
只有具備絕對自信、擁有絕對實力的人,才能如此不在乎別人的挑釁而不會失控,因為那種人,是絕對的王者──絕對,所以不畏挑戰,因為他有必贏的把握。
「喔?你想侍誰的寢?」被少年意料外的要求勾起興趣,帝王挑眉笑問。
列丹弓露出勾引媚惑的神韻,軟倒在帝王懷中,一手搭上帝王的肩:「我玩過的人不少,可還沒給人玩過,『那裡』可還是處子呢!如何?陛下要不要嚐嚐我這味?」
「你想伺候朕?」
「不成嗎?是您說的,君無戲言。」
「朕確實還沒玩過當將軍的人。」
少年眼尾一勾,臀瓣挑逗地蹭了蹭帝王的胯間:「喔?聽您這話,莫非皇上要封我當將軍嗎?」
「有何不可?」帝王哈哈大笑,召來福公公下令:「朕今日封他為威平將軍,二等官,從其父兄為朕與天下百姓效命。」
「是。」福公公領了口諭,連忙轉身前去承旨處命人擬旨。
帝王一把勾起少年的腿彎,摟在前胸,「怎麼,還不領旨謝恩?」
少年挑眉,笑得極豔:「謝主隆恩。」
「朕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丹弓,列氏丹弓。」
帝王頷首默念其名,問:「列丹弓,知道朕為何賜你『威平』二字?」
「請陛下賜教。」
帝王突然猛一發勁,將懷裡的俊美少年用力上拋,復又接住在原地轉了兩圈,才道:「朕要大發雄威,非把你做得攤平在朕的龍床上不可。」
露骨情色的語句,列丹弓聽了不但沒半點害羞,甚至仰頭大笑:「我等著。」
 
   *          *          *
 
遠處,福公公渾身抖得比篩子還兇,「太、太子……」
楚云溪滿臉陰懾,周身散出氣息冷冽得直讓福公公幾乎要嚇破膽子。
「父皇果真下了這種旨?」
「太、太子,小的……小的怎麼敢欺騙您啊!皇上確實下了這樣的口諭,奴才也正要去請承旨部擬旨啊!」
「那人是誰?」
「回太子的話,那公子是列將軍的么子──列丹弓。」
楚云溪看著遠處逐漸消失的背影,又問:「他方才說了些什麼話,你給我一五一十道來。」
福公公背後的衣衫早給冷汗溼透,神情尷尬地開口:「他說要當皇上的……男、男寵……」
楚云溪擰眉,低語重複著:「男寵?」
「是啊是啊,奴才也不曉得這公子在想什麼?好好列家子弟言行居然如此放浪,真是……真是……唉……」福公公搓著手,不自覺地多說了幾句。
「你可以走了。」
「咦?是、是──」
楚云溪揮手將福公公遣去,一人獨自走到列丹弓方才待過的涼亭,掌心撫過尚有餘溫的石椅,疑惑和不解盈滿胸膛。
列、丹、弓!
指腹在椅面一遍又一遍刻劃這三個字,沉思。
 
   *          *          *
 
數日後
修長的指尖依序輕扣床緣,列丹弓散著一頭柔順光滑的黑髮,看來似乎散漫無心,卻是認真地審酌這些天來觀察到的每一絲細節。
半個月來,外人眼裡怕早已將他視作妖媚惑主,下賤的男寵,就連對列家軍的評價也隨他的入宮,不復凱旋時的光榮與令人艷羨。只是無論外界評論如何,列家兄長乃至列辰,無一人入宮勸諫,此舉讓那些忠良之士寒透了心,暗道列辰竟也是趨炎附勢之輩,送兒子入宮為寵還不夠,連兵營也不管理,成天窩在家中研究如何種茶花。
列家兄弟們似也不把國家興亡當事,不是跟著父親種茶花,便是窩在天香樓等煙花之地左擁右抱,忙著追求戲子伶人,甚至泡小官院泡到連家門都懶得回。連最講義氣最憂國家百姓的四將軍列丹郡彷彿也轉了性,鎮日抱著酒罈子啥事也不做,除了吃飯時還算清醒外,其餘時間都是暈暈悠悠,誰也不曉得他究竟是醒著還是沒醒著?
起初不少人認為列家擔心樹大招風,畢竟軍權在手,很難不成為君王心中想除又不易除去的那根刺,故而裝瘋賣傻以求避禍。可日子一久,種花的還種花、上花樓的還上花樓、泡酒罈的也還抱著酒罈子不放……
漸漸地人們開始懷疑,他們是否高估了列家?是避禍?還是讓人景仰的列家,本就是這般德性?
於此同時,不少邊關轉調而歸的邊防軍卸甲歸田後,傳出來有關列家軍在邊關時候亦是如此無賴的謠言,逐漸滲入每一位百姓的耳裡。聞者無不大搖其頭,嘆國家將亡卻無人能挽頹傾之勢。
沉思,讓列丹弓的眉心擰出一道淺淺摺痕,輕扣床緣的指也隨之一頓。
「果然……」
果然什麼,下面的話他沒說出口,畢竟這宏偉輝煌的宮殿裡頭,最多的莫過隱伏四周的眼線。有後宮嬪妃擔心失寵遣來打探的、有朝臣疑心他自願為寵背後有何陰謀安插來的、有皇族欲窺他虛實來的。
楚呂果不愧是亂世下橫空而出開疆拓土的霸主,雖淫亂、雖無德無道、雖殘虐不仁,卻不是無能之輩。入宮半月,楚呂碰也沒碰他,列丹弓知道這高高在上的帝王在等,等他的臣服──真正的臣服。
列丹弓抿唇一笑,指尖勾起一縷髮絲繞在指間把玩,輕蔑笑嘆:「可惜……」
可惜,楚呂嗜虐殘暴的個性、嚴厲不仁的馭下手腕,也只能當個開拓王朝的狗。兔死狗烹,楚呂注定了是那獻祭的牲口,他的殘虐,只是下一位登上龍位者完美的墊腳石罷了。
「太子殿下駕到。」便在此時,殿外傳來太監不陰不陽的聲音。
伴隨通傳聲而入,是一抹挺拔修長的身影,背著殿外刺眼的陽光,一時間瞧不清那人模樣,卻感受到他周身散發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氣勢。列丹弓瞇著眼抬頭望向太子立定腳步的方向,也不起身行禮,仍維持慵懶趴臥床上的姿勢。
「見了太子也不行禮,你也忒是大膽。」
太子身邊伺候跟隨的侍衛見列丹弓無禮至極的態度,不由得心火大生,大步一跨氣勢凜凜,就等著太子爺一開尊口,便要動手將那不知禮數的少年拉下床禢。
 
   *          *          *
 
列丹弓張嘴打了個呵欠,微笑:「太子?你確定?」
「你說什麼?」侍衛怒吼。
列丹弓悠悠起身,伸手撓亂一頭滑順的青絲,修長的腿往床下探了探,總算搆著了隨意踢亂遺落在地上的鞋。渾然沒把侍衛的威嚇放在眼裡,衣領敞口下突起的鎖骨透著惑人的風情,就連威風凜凜的侍衛也不免暗暗嚥了嚥唾沫。瞧著侍衛的舉動,列丹弓隱隱勾起唇角,待他將目光朝太子身上一放,不由地渾身一凜,潛伏在刻意製造出的假象下,天生對於危險的警戒被瞬間挑起。
棋逢敵手!
圈繞在髮梢上的指狠狠收緊,扯得連在髮根的頭皮傳來刺刺的痛覺。微顫的身軀愉悅享受自己微亂的反應,像隻遇上勁敵的野獸,滿是躍躍欲試與之拼搏的興奮。
楚云溪直視眼前少年,關於他的傳言,無論是出身列家或近來自願入宮為寵的驚人之舉,無一不耳聞。卻直至此刻,才清楚看明白那張臉。
一張,絕世容顏;一張,不遜後宮美人卻長在一個男人臉上的傾國之貌。卻也容易讓人忽略那對突兀的眼招子,那雙隱伏野性與傑傲的瞳眸。
列家子弟果然無一凡物,尤其這個名叫丹弓的少年。
「下去。」
楚云溪擺手遣退近身伺候的侍衛,侍衛依令退下,掩上宮門前還憂心地看了眼他的主子,唯恐那媚世之姿會迷惑了他效忠的太子殿下。
「你便是列家么子?」
列丹弓愣了愣,暗暗覆上欺世的面具,側腰躬身,撩人之姿不亞於煙花女子。「微臣不才,正是列家末子,列丹弓。微臣列丹弓,見過太子。」
楚云溪冷靜觀察著列丹弓每一分細微的反應,「微臣嗎?」
列丹弓笑笑,挑起鳳眼:「莫非太子不知,皇上封了我『威平』將軍?」
「將軍?你有何戰功?」
「戰功?」列丹弓輕笑:「晌午方醒、衣襟凌亂、髮未束冠,這些『戰功』難道還不足以稱得上是個稱職的將軍嗎?還是說……太子要微臣寬衣驗身,瞧瞧陛下昨晚在微臣身上留下的『戰績』?」
字字句句,露骨得足以讓那些文武朝臣嘖舌,卻未如預料中得以挑起對方反應。
楚云溪跨步向前,雙手執起列丹弓胸口鬆垮的衣襟,左右互攏。「對不起。」
「……」列丹弓驚訝地抬首看著身前的男人。
「果然是老將軍的兒子。」
「什麼意思?」
「之前我也曾誤會你,直到方才相見才知道自己錯斷,你並非佞幸之流。」
「喔,我不是嗎?」挑眉,媚眼勾人。
「你的眼睛,不是佞幸之人的眼。」
列丹弓心下一凜,假意軟倒男人胸膛以掩面上藏不住的驚慌,撐著笑臉道:
「太子此番言語,莫非也想要微臣?微臣無所謂,只要您得了陛下允許,我願意在床上給太子立下赫赫『戰功』。」
楚云溪輕輕推開列丹弓的肩,指尖緩緩滑過他的臉:「成天戴著個面具,也不嫌累?」
燙人的溫度從臉上驟逝,待列丹弓終於回過神時,卻已是耳畔傳來宮門開啟復又關起的聲音。
「楚云溪……」
手指覆在臉頰,留有那人體溫的地方,愣愣看著重回寧靜的宮殿,雙唇無聲重複著三個字。
重複……再重複……
楚、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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