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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捧油說找不到專欄:p
所以就乖乖在這兒貼給老爺們看唄。
「隔世」的試閱再等偶幾天,反正大夥也習慣了大娘很晚貼試閱了!(欠揍呀你 = =/


覓殘紅
楔子
「啪!」
沉重的巴掌聲回盪在靜得嚇人的廳堂,稚嫩的娃兒連站立的能力都尚未具備,一個巴掌的力道搧得那瘦小的身子騰空飛起,直直撞上牆壁,接著重重摔落回地面。
不哭,不鬧。
僅是用力地將瘦小的身軀縮得更加渺小,彷彿想將自己從這世間抹煞一般
「爹——」
急奔而來的腳步倉卒驚慌,語氣間帶著極力隱忍的怒氣,褚賢併步跨入廳堂伸臂阻擋父親又一個狂怒下揮出的巴掌。
「爹!您再打下去,青兒會沒命的。」
褚慶源橫眉怒視著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
「讓開。」
「不!」
「褚、賢!你反了?」怒氣驟升。
褚賢雙膝落地,懇求地道:「孩兒不敢,只是……青兒也是您的兒子啊!」
「我沒他這個兒子。」
褚賢固執地擋在父親與年幼的弟弟間,護著那瘦弱的娃兒。
「老爺……老爺……」
僕人匆匆跑來,行了個禮後,走向褚慶源身側,以手遮口附耳低語。
「什麼?」
只見褚慶源愀然變色,垂放兩側的手掌收了又放、放了又收,彷彿用盡全身氣力在隱忍著什麼。
褚賢不知發生何事,一心只想藉此機會帶走幼弟,趁著父親心神大亂之際一把抱起那弱小的身軀,不顧背後傳來父親憤怒的咆哮,衝出廳堂奔離偌大的褚府。
誰也沒發現,被摟在懷中的娃兒,臉上浮露的笑,全無三歲幼兒的天真,滿是算計與得逞的陰險。
 
 
 
戀兄
「賢哥哥,親親,啵。」
褚青舞動肉肉的小手,也不管指頭上是不是還沾了糖葫蘆溶化後的糖汁,捧起褚賢的臉,熟練地親上比糖葫蘆還要誘人的目標——大哥的唇。
黏膩膩的觸感從臉頰兩側傳來,唇上還緊緊貼著一張同樣滿是糖衣,黏黏的小嘴。
褚賢苦笑,真是寵他寵上了天,都十歲多了還跟個小孩兒一樣,纏人的功夫麻利到讓他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尤其這個不知打什麼時候起養成的怪習慣,只要小弟興致一來,不管旁人、無論場合,小嘴一噘,直衝衝就往他臉上貼來。
他不是沒勸過,說是別人家兄弟也沒如此親密的舉動,要褚青別再玩這稚氣的遊戲。小弟的反應也絕,千篇一律小嘴一嘟,眼淚水說來就來,哭得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全是鼻涕淚花。體弱的他有一回甚至為此哭到岔氣暈厥,高燒鬧了整整三四日,嚇得褚賢從此再不敢要弟弟戒掉這個的舉動。
也從那次之後,褚青的「親親遊戲」開始變本加厲,攻擊範圍從褚賢的嘴唇逐漸向下蔓延,時而興致一來,但凡褚青「肆虐」之處,不是口水斑斑便是齒印成排。
一次給惡友見著褚青在身上留下的牙齒印,還被他指著印子狂笑,直說褚青這小子還挺有天份,咬人都能咬出一幅鷗燕群飛圖。還說哪天要把他珍藏的百駿圖帶來給小褚青瞧瞧,沒準隔個幾天就能在自己背上發現用牙齒啃出的百匹駿馬。
恥笑人的下場,就是不知怎地給城東阿嬌的情書,跑到了城西柔兒的手裡,平日裡形同水火的兩位情人為此居然聯手合作,鬧得那惡友足足月餘非但沒有美女入懷,還夜夜被兩女賞閉門羹吃。至於為何號稱「美人通吃」的惡友也會出包惹禍?自然與褚賢脫不了干係。
笑話!所謂的「惡友」,怎麼可能單方被欺負呢?自然是你整整我、我整整你,哪天興致一起,改換聯手整別人。
否則這人生樂趣何來,不是嗎?
褚賢抱著小弟來到別院,此處是為了褚青特地購置,也讓幼小的他遠離父親的威脅。
 
                             
 
原本,爹娘琴瑟和鳴,夫妻恩愛猶如神仙美眷。
還記得十五歲那年家中喜添麟兒,娘親有了身孕,當時爹不知有多開心。尤其從自己出生後,十多年來,褚家沒多添一男半女。
中年得子的那種喜悅渲染了褚家上下,人人都盼望著這個新生命的來臨。只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娘親逐漸變了性子,成天恍恍惚惚彷彿中邪了般,身子骨日漸消瘦,腹部卻隆起如丘,比起尋常孕婦足足大了一倍。也從懷胎時起,家中無端有人喪命,有的意外而死、有的染病而亡。
本不信什麼神鬼邪異之說的父親,卻在母親臨盆血崩身亡之後,性情泰變,見了褚青如見仇人一般,更曾經將尚是嬰兒的他投入井內想要奪其性命。
只要回憶起那天發生的事情,褚賢便是一身冷汗,若非他恰巧返回家中想都沒想跳入井中,否則褚青早已溺死井底,哪還有現在活潑頑皮的小弟?
虎毒尚不食子,況為人乎?可為何父親如此痛恨自己親生的兒子?
究竟娘臨盆時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向冷靜理智的父親一見褚青便像換了個人似,眼神凶狠得讓人不寒而慄。
只因為娘親死於難產?或是別有原因?
這些年來只要他一提起這問題,父親的臉上,總是同樣的神情——
總是,交雜著極度恐懼而恨入骨隨的神情。
總是,咬著牙根,反覆低喃——
他是妖魔……是妖魔……
 
                             
 
褚賢抱著笑得開懷的褚青,看著青兒展露的笑容,心頭暖暖地,滿是欣慰。
青兒何辜?
一生下來,就失去了娘親,還招來父親莫名的仇視,甚至府中下人也視他為妖怪瘟神。父親的無視與放任,下人甚至將欺侮小主子,當作巴結老爺的手段
只要自己一沒注意,青兒的身上,總是傷口遍佈。
別的孩子三歲習字五歲習經,就算窮苦人家的小孩,也都是開開心心,鬥蛐蛐抓蟈蟈。褚青卻到了三歲,還不會站,跟個半載八月大的嬰孩般,只會在地上爬。
不是他笨,是沒人教。從來就沒有人,將青兒當作『人』一般地對待。在褚家,青兒是見不得光的醜陋存在。
看著年幼的小弟一次又一次受到不堪對待,他的心,很痛。
痛恨父親、更痛恨自己的無力。縱使他能擋下父親對褚青的凌虐,然而,當他轉過身去,不在褚家的時候,又會有多少殘酷的手段,加倍施在青兒身上?
八年前,父親發了狠地痛打褚青,小小的身子隨著猛烈的力道撞上牆壁的剎那,褚賢可以忍受的臨界,終於崩潰。
無視父親的怒火,抱著褚青衝出家門,用自己存下的銀兩,買下這處別院,買了機伶的僕人專門伺候褚青,甚至透過那位惡友,雇了數名高手,暗地裡維護褚青的安危。
逐漸地,青兒對人不再畏懼,也開始會笑、會哭、會撒嬌。
 
                             
 
轉過街角,不久來到別院門前,發覺懷中的青兒突然渾身發抖,整個腦袋深深埋入自己胸前。
「青?」低頭,寵溺看著褚青。
小手,緊緊抓住褚賢衣襟,恐懼地伸出一指,指向別院旁。順著褚青的指,看向原本沒留意的地方。
「爹?」
錯愕寫滿褚賢的臉,褚慶源的身影,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卻,多了分滄桑……
「別怕,哥會保護你的。」
同樣的話,不再只是安慰,而是鐵一般的承諾。
多年前帶著青兒遠離那充斥恨意的家,從跨出門檻的那一剎那,便下了決心——此生,只為了褚青而活。
褚賢無視多年未見的父親,對著褚青笑笑:「哥哥今天再教你另一套劍法,如何?」
褚青本來滿是惶恐的臉蛋因為大哥的話,換上興奮的色彩,「真的嗎真的嗎?」
捏了捏褚青的小鼻子,佯怒道:「哥還會騙你了?」
「太好了!」
褚青歡呼了聲,摟著大哥的脖子,目光掃向站在門口的褚慶源,那種冰冷到極致的眼神,竟無半分懼怕抑或是畏縮,褚慶源渾身一震,面上血色盡褪。
褚青勾起嘴角,瞬間,又成了那弱小的『青兒』,怯怯地問:「賢,他……」
褚賢彎腰將褚青放到地上,溫柔地拍拍那小腦袋:「青,你先進去,等會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別出來,知道嗎?」
「可是……」
「聽話。」
「好嘛。可是,青兒好餓,哥你要快點回來陪我吃飯。」
稚氣的話惹得褚賢笑開了臉,揉揉褚青的髮漩,「好。」
直到褚青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內,褚賢才轉開了眼,目光移向一直沒開口的人。諸般情緒糾結,最終,化作長嘆——
「爹……」
 
 
 
情牽
破曉時的山谷,霧氣繚繞,空氣中飄散的盡是花草特有的清香。山後逐漸升起的朝日,灑落一地金光。花瓣草尖處的夜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七彩流光。原本濛濛不清的景緻,也隨著早晨第一束的光芒,揭開了山谷中的霧氣,展現自然界原始純粹,卻最為清新迷人的模樣。
褚賢看著遍地開滿的「情牽花」,圍繞在娘親的墓邊,自離開家門的那天起,就再沒來過,手撚三柱清香,誠心祈求。
祈求,褚青平安順遂,長大成人。
祈求,心底那片揮不去的陰影,不再蔓延擴大。
他只想好好照顧年幼的弟弟,想成為能讓褚青喜歡的兄長。
把那屬於一個男人的骯髒慾望,永永遠遠,以性命做枷,鎖死在理智的最深處。
「賢……賢……」呼喚的聲音由遠而近,褚青捧著剛摘起的花,大步跑來。
褚賢睜開了眼,見褚青舉著手裡的花,異常興奮地追問:「賢,這什麼花,好漂亮呢?」
「情牽花。」
「情、情牽?」
蹲身與褚青同高,褚賢微笑道:「是啊,情牽花。據說如果兩個人非常相愛,就能在滿山的花中,找到一模一樣,完全相同的兩朵情牽花。找到以後,這兩個人,就會受到祝福,永永遠遠地在一起,永不分離。」
褚青烏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好大,「真的嗎?」
褚賢哈哈一笑,「我哪知道?大家都這麼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天地間要找兩朵一模一樣的花,多難。頂多拿來哄哄女孩子的吧!」
「是嗎……」拖長的尾音,透著濃濃的失望。
褚賢笑著捏捏褚青的小臉,牽著他的手,朝娘親的墓深深一揖,正欲轉身而去——
「妖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褚慶源無聲無息埋伏在側,看準時機,手中利箭脫弓射出,直指褚青心窩。褚賢瞬間反應,伸臂欲擋,卻在不經意間,捕捉到青兒臉上寒若冰霜鎮定自若的神情。
從未見過,這樣的青兒……
褚青露齒冷笑,抬起手臂,兩指精準夾住箭頭,倒轉箭簇一個施力,比來時更為猛烈的力道射入褚慶源大腿。
「青兒?」褚賢的臉上,是震驚。
「賢兒,殺了他,殺了這妖孽!就是他殺了你的母親。」捂住流血的傷口,褚慶源恨恨地道。
「是嗎?憑你,殺得了我?」
褚青絲毫不在意這般指控,撩撥隨風輕揚的髮,鄙夷看著半跪在地,該是他父親的男人。
「我若沒萬分把握,又怎麼會要賢兒帶你來這墓前?這裡每一寸土地,都灑上了『赤隼』的血。」
「赤隼——」褚青咬著牙,連退數步,痛心看著大哥的臉:「連你……連你也這麼恨我?」
「青……」向前走去,想握住褚青的手,卻被恨恨拍開。
褚青死咬下唇,滲出了血:「我只想待在你身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赤隼的血,起了作用。
褚青弱小的身軀,響起一陣又一陣骨頭舒展的刺耳之聲,小小的褚青,一寸寸拔高,童稚的臉龐也隨之擴大,變得成熟。紮在腦後的髮,隨著軀體抽高,逐漸增長,如一片漆黑夜空,在褚青背後蔓開,而原本與常人無異的額,從肉裡鑽出牛羊一般的尖角。
就像——傳說中的『蛟』。
 
                             
 
「哥……滿意了嗎?」眸中除卻哀痛,再無其他情緒。
還在母體的時候,透過羊水,隔著母親的肉身,聽見一個溫柔的聲音,對他喊著……
弟弟……哥最喜歡你了……
從那一刻起,便愛上了這柔柔的聲音。
出生以後,父親對他,只有恨,施加在身上的凌虐幾乎讓他喪命,卻總有一個溫柔的聲音,流著淚,抱著他,不斷地說....
青兒,哥對不起你。再等等……再忍耐一下……
生而非人,非他所願,從他摸索得知控制妖力的方法後,一直一直,壓抑著體內『蛟』的力量,即使妖力的反嗜每每讓他痛不欲生、即使維持人形讓他身體孱弱病痛不斷,卻依然固執地,想要當一個人。當一個,能在大哥身邊打轉撒嬌的褚青;當一個,受盡大哥寵愛的青兒。
不想從他眼中,看見恐懼、看見憤怒、看見仇恨。
只因為,自己是個世人所不容的妖物;只因為,自己是隻蛟妖,而不是人類。
所以,無論多麼的疼、多麼的痛、多麼的羞辱凌虐。
卻也,甘之如飴……
 
                             
 
「果然……」褚賢沉沉嘆了口氣,目光移向血流不止的父親。
那日,褚慶源乍然來到別院。
「賢兒,爹知道你這麼多年來,一直無法諒解爹的行為。但你可知道,你寶貝的青弟,並不是人,是妖……是妖啊!」
「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青兒是您親生的孩子,怎麼可以……」
「你知道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爹?」
「就是那個妖物,如果沒有他,你娘就不會死。」
「我不信。」
「你若不信,帶他去你娘的墳前,自有分曉。」
褚慶源恨恨指著褚青,對著褚賢冷笑:「如何?你還認為『這東西』是你的弟弟嗎?」
褚青的眼,深深看著那讓他迷戀的唇,顫抖的手,不自覺地緊緊合握。
赤隼,是蛟的天敵;牠的血,足以讓蛟麻痺,直到無法呼吸,痛苦地死去。
「青兒,我信你。」
相信,即使你是妖,也不會手染鮮血。褚青的腳步,緩緩靠近模樣劇變的褚青。舉起了手,微笑撫向那張陌生卻也熟悉的臉。
這一次,褚青沒有將他的手給拍開。
「哥說過,無論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你。難道你忘了嗎?」
一句話,讓褚青激動得難以自己,兩手用力扣著褚賢的肩膀,搖晃著:「你看好,我不是人、不是。難道你不怕這樣的我?」
笑了笑,指尖捲起一縷褚青長到腳跟的髮,纏繞他額上突出的角。
「還是我的青兒,只是長大了、更俊了。」
褚慶源憤怒地瞠大了眼,貲目欲裂,咆哮著:「你瘋了、瘋了!牠是妖魔,是殺了你娘親的兇手!」
「我沒有!」
褚青猛地扭頭,瞪著半跪在血泊中的男人,恨到極點、也怒到了極點:「殺了娘的,是你!」
「褚青,你說什麼?」
「賢,殺了娘的,不是我,是他!他說都是娘的錯,生了我這見不得人的妖物,拿劍插在娘腹部的,就是他。」
「不可能……你還是嬰兒,不……」
隱藏多年的秘密突然間被人攤開於世,褚慶源神智恍惚,渾然未覺出口的話,成了定罪的鐵証。
包藏毒心的,自始至終,卻原來是那個稱其為父親的人。
褚賢看著自己的父親,痛心閉上了眼。再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養育之恩,無以為報。今日一別,父子親情已斷……青兒,我們走吧!」
去一個,沒有人性醜陋,乾淨的地方。
 
                             
 
離去的背影,是那麼堅決。
所以,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在他們離去之後,扎在褚慶源腿上的箭,被拔了出,硬生生插入他的胸口,蒼老的身影,倒臥在一片鮮豔的情牽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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